关于《玲音》的一些提示

我无意长篇大论或者写一个完整的文章，只是想理清它的"世界观"。理清后它到底在说什么是自然而然可以推论出的。。

理解《玲音》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认识到在这里"真实世界"和"连线世界"之间并没有如《黑客帝国》中一般的具有无可质疑的现实性的区分。

一切现实都是某个具备主观的个体所认识到的现实，而所谓"真实世界"不过是互相指认为真实存在的、被称作个体的能够进行符号交换的存在者之间的符号约定。如果说先知、祭司、陷入迷狂的诗人和部分哲学家和科学家是新的符号约定的接受者，婆罗门种姓和被泛泛称作知识和祭司阶层的则是符号约定的维续者。用计算机软件的语言，所谓符号约定可以看作网络即连线世界的通讯协议。观念的巨大转变、新的宗教的形成、对现实本身的形态的认识的转变，等同于协议本身的版本升级。

但我们也不需要局限在社会学和人类学意义上的符号约定上。既然真实世界都是感知到的真实世界，那么感知者与被称作物理世界的那个世界中外在于自身的万物之间，都要有一定的符号约定，这种符号约定使外在世界能够被以特定形态感知，而且外在世界总是被以特定形态感知的。我们当然可以说，物理世界的某个物如何通过某种机制"刺激"了神经，而这种刺激在人的脑中通过某种机制成为了痛觉，但有两点是说不清的。首先，这个刺激本身的机制即使能够被还原成四大基本相互作用的综合（主要是电磁相互作用）作用，四大相互作用本身的"本质"却仍然是晦暗不清的：我们只知道如何用数学，又一符号性质的、近乎完全有关符号本身的运作规律的符号系统，去还原它们的作用机制。其次，我们称之为物理的相互作用如何变为痛觉、味觉，都是根本就无法以物理-自然的角度说清楚的。因此，不如直接说，人与外在世界——甚至与他自己的肉体——之间靠符号约定交流，如果人"自己"（意识、无意识、记忆等）不是特定的符号组织模式的话。

现在，假设所谓"连线世界"之间的通信网络已经发展到如人脑的神经般复杂了，那么可以设想，在这个巨大的"世界脑"甚至"世界灵魂"中，有一个意识可能会产生。进一步，假想原本仅仅是建立在所谓"真实世界"上的一个相对真实世界虚拟的世界，通过特定机制——在玲音中是舒曼共振——能够影响"真实世界"，其符号约定（协议）在经过升级后能够与包含被称作"物理世界"的那个世界的"真实世界"融合。这并不奇怪，Kleene 的第二递归定理在理论上（虽然是根据似乎与"现实世界"有千丝万缕联系或者内在于其中的的数学——如果数学本身并不比"真实世界"更真实的话）以及计算机病毒的存在都说明至少在我们所认识的符号约定中这是可能的。无论如何，如果两个假设成为了现实，那么确实有一个可能获得意识的、作为连线世界以及"真实世界"的整体的无意识进入物理现实了。注意，即使我们使用"物理现实"这种语言，物理现实的现实性本身仍然是建立在感知和推断之上的，所有物理现实都是感知（感知包括推断、猜测、感官感知等等）到的物理现实，感知的机制本身作为符号规定并非一定是不变的。

如果人想要获得这种能够完全按照世界本身的规则（符号规定）操控世界的存在的力量，这个"世界灵魂"本身的力量，我们首先要能够与之沟通。而与之沟通，则首先要让这一存在能够按照当下的人的符号约定运行，而这意味着要让这一无意识的灵魂获得意识。为此，我们可以首先靠连线世界的力量小范围制造一个现实，这个现实是"真实世界"意义上虚拟的还是真实的对使这个意识产生来说并不重要，在这一现实中，"世界灵魂"被投影成玲音这个女孩，她通过与他人的交往、通过在人类社会习得其符号规则，生成自己的意识——但这个意识不需要太过具备自我意识。连线世界的玲音是极为有自我意识的，而连线世界"外"的她则并无主见、活在迷惘和空洞中，基本上只是维持着最稀薄的意识。自我意识稀薄的小女孩自然是好操纵的。

最后，当你能够随意操控信息时，过去、现在、未来的区分还会存在么？时间的方向是按熵增的方向规定的，而熵是一种本质上信息论的量。更进一步，一切都是信息，对于能够随意操控信息的存在，真实和虚假的区分还会存在么？

2024-06-03